大丰大足魂(行天下)
更新于:2025-04-10 13:44:21

邹安音

大足石刻中的华严三圣像,其优美庄严的设计与颇具匠心的建筑力学应用,体现了高超的艺术水平。 新华社记者 王全超摄

大足石刻中的养鸡女雕塑,展现了鲜活的民间生活场景。 大足区融媒体中心供图

风景如画的龙水湖。 大足区融媒体中心供图

重庆大足始建于公元758年(唐乾元元年),取“大丰大足、丰衣足食”之意,是古昌州府所在地,又名“棠城”。这里拥有蜚声中外的世界文化遗产“大足石刻”,而在龙岗山北塔脚下的石崖上,则赫然雕刻着“海棠香国”4个大字。

石刻之乡

自古以来,大足人民喜植海棠花,因名“棠城”。“韶华过去匆匆,莫放些儿空,趁此南屏翠耸,海棠香浓……”歌声响起,大足的海棠花信,在每一个春天都召唤着异乡的我,让我回想在大足读书和工作的日子,以及家乡的人和事儿。

看吧,那些摇头摆尾的万古鲤鱼灯,惊险刺激的双桥杂技,锃亮锋利的龙水刀,扑朔迷离的大足梅丝拳,栩栩如生的大足剪纸,活色生香的邮亭鲫鱼,焦黄酥烂的丁家坡洋芋……它们就像一幅多彩的画卷,在大足的昌州古城绽放光芒,也震撼着我的心灵。

记忆中,棠城不大,分东城和西城,夹南北二山。南山果园葱葱郁郁,北山石窟举世闻名。两山巍然峙立,恰如一道天然的屏障,护佑着这一片海棠花盛开的地方。海棠花下,清澈的濑溪河穿境而过,成为大足的母亲河,它滋养着一方山水,也涵养着一地文脉。

还记得在报社当记者那些时日,我着墨最多的就是石篆山、北山、宝顶山的石刻,它们同属于世界文化遗产大足石刻。一个佛湾,一座寺庙,一个古镇……它们聚合成岭,极具风骨,成为名山宝顶山。名僧赵智凤于此建石窟寺,历时70余年建成。我无数次走进那里,叹卧佛磅礴的气场、观音灵变的千手、牛背上牧童的短笛、养鸡女的从容与淡定、天下母亲哺育的艰辛与不易……世间百相,无不在险崖绝壁向世人昭示,演绎出一幅难以描摹的画卷。

仰望大足石刻,深入骨髓的是莲花仙子们的微笑。山崖上,那被誉为“唐宋石刻陈列馆”的300余个龛窟中,有近万尊造像,其中最精华的是观音造像,多达100余尊。他们飞跃千山万水,来到这密林深处,在我精神和血脉的故乡,把微笑绽放,护佑着这一方百姓和山水。

或许就是濑溪河这大足的母亲河,把我们的血脉和情感相连。瞧瞧,在一碧青苔绿痕处,龙云翔飞的九龙浴太子摩崖造像仿佛有了生命。在宝顶山卧佛场,智慧匠心的人们把濑溪河的水引到这里,让它从一条条中华龙嘴里喷射,充满生气。

龙水湖韵

濑溪河只是中华大地的一条毛细血管,它日夜不停地奔流,最终汇入长江流向大海。人事亦如此。每个人的迁徙和漂泊,岁月这条河都会陪伴我们一生,民族精神和文化也在生命之河里交融传承。

溯源濑溪河,可至龙水湖(又名西湖)。它拥有108个小岛,是国家级水利风景区,傍依玉龙山,也毗邻双桥经济技术开发区。我的老家在邮亭镇高家店,与双桥近在咫尺,龙水湖流淌出的清泉汇成小河,也流过我家老屋。

喝着湖水长大的我,心底时常镌刻着它的身影:白鹭在青松上翩飞,扁舟在绿波中荡漾,杨柳在小岛上垂绿,荷叶在湖岸边打卷,我们在坝堤下奔跑……

还记得高考后的那一年,我漫步堤坝,当逶迤连绵的玉龙山和星罗棋布的岛屿映入眼帘时,我的心顿时随着那碧波荡漾的涟漪,沉醉在了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片叶、每一滴水里。湖岸荷叶田田,山岗上白鹤舞姿翩跹,那轻舞的柳飞絮飘然,那挺拔的松傲立青山。

参加工作不久后,我过年回家,一大家人驱车来到湖边。虽然夜幕已开始垂落,但眼前的一切还是如水晶般闪耀在我的眼前:美轮美奂的花雕作品,长长的西湖堤岸,风情万千的断桥,大气磅礴的西湖广场,飞檐翘角的亭宇……仿佛是传说中居住在玉龙山的王母降临凡间,她飘飘的衣袂抖落了天上的瑶池美景。年迈的母亲蹒跚着步子,仿佛瞬间年轻了许多。

今年再回家,一行人穿过画廊,沿着湖边行走。远处的灯火像星星般不停闪烁,透露出迷人的光芒。泊在近处水面的船只,随着荡漾的波纹一上一下,宛如栖息在温暖的港湾。信步走到石桥,凭依桥栏感受细细的风,凝眸远望,青山依旧在。

绵亘的玉龙山庄严肃穆,当年曾有多少解放军战士把鲜血洒在了这片热土上。而此时,岛屿很沉静,在波浪的轻吻中,它又该做着怎样甜美的梦呢?三三两两的游客漫步其间,孩子们在奔跑嬉戏,描摹出一幅人与自然谐居的画面。我想:为这片土地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们,应该是欣慰的。

梦回老街

出龙水湖,过双桥,至邮亭。借大足世界文化遗产地的光,邮亭火车站自高铁开通的那天始,更名为“大足高铁站”。

自大足高铁站向东去两里许,有一高坡名叫“五里堆”。山底绵延的沟谷,名叫“十里沟”,曾是南方茶马古道上的一个重要驿站。山间驼铃声声响,马帮走过的地方,今天被一条白色的公路覆盖,笔直宽阔,直奔永川和重庆市区而去。

我们去的那天,老街似乎很高兴,老街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真切等待着一个个远方的游子归来。我感受到了街头几株大黄葛树热情的拥抱。它们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古老淳朴的样子,就像那几个走过它们身边的老者,或者我身边的母亲,慈祥而安宁。

年华远去,街头沉寂。老街用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面,雕刻出时光之美,给人一种宁静从容的感觉。街道很窄,宽两三米,两边的青瓦房呈“一”字排开,颇有气势。壁墙多用褐色的木板串架而成,历经风雨侵蚀,早失去了昔日华丽的色彩,不过却显出另一种厚重而朴实的美来。

走过老街邮政所,再走过一个涵洞,便到了文昌宫。这座古老的建筑,是老街周围几代人的精神家园。一直到20世纪90年代初,无论是镇上中、小学校放电影,还是节日演出节目,或者是方圆几十里的乡民来此看戏,文昌宫都功不可没。但今天它已经成了文物,也被老街人小心翼翼地收藏进心底。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守望着这方土地,默默地为老街挡风蔽日的,是从街头到街尾那六七棵枝繁叶茂的黄葛树。每一棵树都是那么挺拔、魁伟。每棵树都拥有一样粗壮的干、苍劲的枝,以及那一汪油油的嫩绿叶片。

近看那根,或粗或细,或曲或直,须脉毕现,溢出一缕鲜活的力量感。它们宛如蛟龙,盘缠在一起,在嬉戏,在飞腾。“头顶一个天,脚踏一方土,风雨中你昂起头,冰雪压不服……”这分明就是叶对根、树对街、树对人的情啊。

老街也许是真的老了,老街的孩子们一个个长大,如蒲公英的种子,散落在四处。老了的老街,正显示出一种独特而蕴含光华的美,将积淀的历史和文化,像杯中的茶一样呈现给人们。

牵着母亲的手,我走过老街,走过古树。人的一生,就像绵延的老街,付出与给予,周而复始,不断轮回。我感受着母亲手心的温度和心中的无限情感,只愿这山更青,树更秀,无论老街的人走到何处,都记得家乡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