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人类诞生之前地球上最后一只大象倒下,数百万年后人类考古学家挖出一具象骨化石,他们能想象出这种生物曾拖着一条灵活的长鼻子吗?这个问题就像让现代人对着霸王龙骨架猜它有没有羽毛一样刺激。
诚然,靠化石复原已经灭绝的物种是唯一的依据,但是,正是因为没有见过,所以在复原时也会出现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比如我们看这张图:
你可能不会相信,这是考古学家们发现了一具恐龙的完整骨骼化石后复原而成的一头恐龙的形象,但事实上,经过不断的修改,它变成了这样:
没错,它就是第一个被命名的恐龙-斑龙,这前后的复原图不能说差距很大,只能说几乎完全不是一个物种,由此可见,根据化石复原物种原本的面貌原本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尤其是像大象这种动物,想要完全复原更是难上加难。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展开来好好的聊一聊。
在古生物学界有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化石就像被美图秀秀P过的照片,总把最精彩的部分抹掉。大象的鼻子、恐龙的羽毛、剑齿虎的胡须,这些软组织99.99%都会在时间的长河里化成一缕青烟。而这恰恰是化石想要复原物种原样的难点,为了直观的了解化石复原难度,我们可以看一个对比:
| 身体部位 | 形成化石概率 | 保存时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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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骼 | 30% | 百万年级别 |
| 牙齿 | 50% | 亿年级别 |
| 象鼻 | 0.001% | 千年内消失 |
| 耳朵 | 0.0001% | 几周内腐烂 |
从这个表我们可以看出,我们通常看到的动物化石都是由骨骼和牙齿组成的,至于其他的组织太难保留了,像象鼻这种器官化石形成的概率只有十万分之一,而且保存的时间也比较短(相比较时间的长河),因此,如果象族在人类出现之前都灭绝了,如今的我们只能得到这样的化石。
下面我们再来看一下人类曾经的乌龙。公元前5世纪的希腊人挖到猛犸象头骨时,把鼻孔位置的大洞当成了独眼巨人的眼眶,这个误会持续了2000多年。要是连最显眼的鼻孔都会认错,更别说完全没痕迹的鼻子了。
那么,象族灭绝后鼻子既然没法保存,那么就无法复原大象原本的长鼻子了吗?答案是否定的。
判断一个灭绝的物种的某一器官特征,除了化石直给外,还可以根据该物种的骨骼化石进行推测和建模。
首先是短脖子引发的"生存危机"。所有哺乳动物都遵循"颈椎不过七"的铁律,但大象2米高的头颅配上7节小短脖,活像顶着三层蛋糕的婴儿。挖出这样的骨骼化石,通过复原能得到一头低头时嘴离地面还有1.2米、长牙普遍超过1.5米、要吃到草必须整个趴下(但体重6吨根本做不到),这就逼得古生物学家必须给它们找个"外挂器官"——要么是长舌头,要么是长鼻子。
其次是颅骨上的"肌肉印章"。虽然象类灭绝后鼻子本身留不下痕迹,但附着在颅骨上的肌肉群会留下蛛丝马迹。就像健身达人会在骨头上留下肌肉印记,控制象鼻的肌肉群会在颅骨特定位置形成一些特征,比如鼻根处的凹陷纹路、眼眶周围的应力痕迹以及额骨的增厚区域等等。
通过颅骨上的这些痕迹,科学家们会将上面我们说到的“长舌头或者长鼻子”中的舌头排除掉,这样长鼻子会被进一步的确定。
最后是牙齿里的菜单情报。大象的臼齿像巨型搓衣板,这种结构专门对付粗糙的草本植物。对比其他长鼻类化石:铲齿象的铲形下颌适合切割水生植物;猛犸象的齿冠适合研磨冻土苔藓;现代象的齿板专克热带硬草。
不同食性对应不同的取食方式,就像从餐具能反推食物类型。发现草食性+无法低头这个组合,长鼻子就成了唯一解。
除了以上这些因素外,幼象化石也可能成为长鼻子的关键证据。刚出生的小象鼻子只有30厘米,但颅骨上的肌肉附着点已经形成。就像人类婴儿头骨留有喉部发育痕迹,幼象化石能展示鼻子的成长轨迹。
同时,2019年在西伯利亚发现的猛犸象粪化石里,检测出未完全消化的草茎长度超过1米。要采集这么长的草茎,除了灵活的鼻子,其他器官根本做不到。当然,这只是相对科学的推测,利用如今的科学技术,也能将大象的长鼻子给复原出来。
利用科学的手段,我们能知道许多早已灭绝的物种的原本面貌,比如有限元分析,可以给骨头做CT,通过计算机模拟不同取食方式对骨骼的力学影响,就像给化石做"压力测试"。中国科学院团队发现,铲齿象的下颌在切割植物时承受的应力,正好对应鼻部肌肉的发力模式。
还有同位素侦探,牙釉质中的碳13同位素比例能还原食谱:
• C3植物(树木)比例高 → 可能需要长鼻摘树叶
• C4植物(草本)比例高 → 可能需要长鼻卷草
配合氧同位素还能判断栖息地湿度,推断是否生活在需要涉水的环境。最后可以用现生动物对照实验
科学家让跟大象骨骼相似的动物戴着动作捕捉设备进食,此时就会发现卷取动作会引发特定颈部肌肉收缩、喷水时鼻根肌肉群有独特运动轨迹,这些数据与化石上的生物力学痕迹形成交叉验证。
单一的从某个角度去还原已灭绝人类还没有见过的生物是不可取的,比如1200万年前的恐象没有长鼻却演化出向下弯曲的奇特象牙,这个案例就提醒我们:古生物可能演化出现代没有的器官组合、过于依赖现生动物类比会导致误判、永远要为"超乎想象"的演化可能留余地。
就像2013年发现的埃德蒙顿龙头冠,完全颠覆了之前对鸭嘴龙类的认知。或许某天我们也会挖出长着触手状鼻子的未知象类化石。
埃德蒙顿龙
当未来的考古学家站在大象化石前,他们或许会像今天的我们研究恐龙一样,在骨头上描绘出带问号的长鼻子。但正是这些未解之谜,让古生物学成为永不落幕的侦探剧。每一个化石都是远古生命写给未来的谜语,而我们手中的科学工具,正在变成越来越精准的解码器。
下次你在动物园看到大象用鼻子卷起花生时,不妨想象百万年后的人类考古学家,正拿着它的头骨碎片抽丝剥茧。这个画面提醒我们:每个物种都是演化长河中的奇迹,而保护生物多样性,就是在守护无数尚未破解的生命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