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知道的差不多早都知道了。看热闹的也应该有许多人知道啊。说几件小事儿:
旧制,殿试皆有黜落,临时取旨,或三人取一,或二人取一,或三人取二,多有累经省试取中,屡摈弃于殿试者。故张元以积忿降元昊,大为中国之患. 朝廷始囚其家属,未几复纵之。于是群臣建议,归咎于殿试黜落。嘉佑二年三月辛巳,诏进士与殿试者皆不黜落。迄今不改。是一叛逆之贼子,为天下后世士子无穷之利也。
-(《燕冀诒谋录》卷5)
《燕冀诒谋录》是从反面说张元落第降敌事件。
这一事件极大地触动了宋代的科举改革。
宋朝最初的边患主要是西夏和契丹。帮助西夏作乱的就是张元。
“华阴人张元走夏州,为元昊谋臣”,“奉为谋主,大为边患”,“华州有二生张、吴者,俱困场屋,薄游不得志,闻元昊有意窥中国,遂叛往,以策干之,元昊大悦,日尊宠用事,凡夏国立国规模,入寇方略,多二人教之”。
(见《宋史》)
张元助夏事宋人洪迈《容斋随笔》也有记载。清吴广成《西夏书事》记的更详,看来绝非空穴来风。
华阴人张元有才,却屡经殿试不第。宋初科举“殿试皆有黜落”实行末尾淘汰制。张元就连遭几次淘汰,颜面尽失,极为郁闷,愤而降元昊帮助西夏祸患中国。
大约宋仁宗景佑5年(1038年),张元与另一位落地举子吴昊(都是后来改的名字)辗转到了西夏。但“耻于自售”,便继续以惯有的放荡做派引人眼球,“自念不出奇无以动听,各更其名,相与诣酒肆,剧饮终日,引笔书壁曰‘张元、吴昊饮此’”。
很快他俩就引起警方注意,被“逻者执之”押到西夏主元昊面前。
问他姓名,竟然“大言‘姓尚未理会,乃理会名耶?’”讥讽元昊用汉人名字。
元昊“闻言竦然,异而释之,日尊宠用事”-《西夏书事》
正急需破宋人才的元昊重用了他们,“倚为谋士”。
得到重用后,张元屡次为元昊出谋划策,大破宋军。 1041年好水川之战,张元以诱敌深入、聚而歼之之策,助元昊大败韩琦军。宋军名将任福力战身死,士卒阵亡七万多。
张元立志灭宋,劝元昊扩大对宋战争。“取陕右地,据关辅形胜,东向而争,更结契丹兵,时窥河北,使中国一身二疾,势难支矣” -《西夏书事》。
1042年,张元建议元昊出兵渭州,待机取长安。张元认为,宋朝的精兵良将全部聚集在宋夏边境,而关中地区军力薄弱,如果西夏大军牵制宋朝边境地区军队,使宋朝无暇关中地区,然后即可派劲旅乘机直捣关中,攻占长安,进入中原腹地。
元昊深以为然,兵分两路攻宋。一路西夏军定川寨之战大破宋军,宋将葛怀敏以下全军尽殁......
欧阳修主持科举考试,对“险怪奇涩之文”大加贬抑,当时社会推崇的“文章之士”没有一个被录取。这些考生就鼓噪起来,有些人还趁着欧阳修上朝路上聚众骂他,连维护治安的土兵都制止不住,还有些人写匿名信恐吓他。当时滞留京师的落地举子常六七千人,有的举子十几年都找不到出路。有些贫困举子,殿试落第后无力回乡,流落街头,甚至自杀......凡此种种,都威胁封建统治。
(景祐元年):癸未,诏曰:“朕念天下士乡学益蕃,而取人之路尚狭,或栖迟田里,白首而不得进。其令南省就试进士、诸科,十取其二。进士五举年五十、诸科六举年六十,尝经殿试进士三举、诸科五举,及尝预先朝御试,虽试文不合格,毋辄黜,皆以名闻。”自此率以为常。本纪云特奏名者,差其举与年,视旧格稍优之,率以为常,此据本志。(《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14)
自宋太宗 雍熙二年(公元985年)“召宰相、参知政事、枢密、三司使、翰林、枢密直学士、尚书省四品、两省五品以上、三馆学士,宴于后苑,赏花钓鱼,张乐赐饮,命群臣赋诗习射,自是,每岁皆然。”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六》
从宋太宗赵光义 雍熙二年赏花钓鱼宴年年举行,转眼就到了宋仁宗天圣六年(1028年)。“赏花钓鱼”君臣同乐,但也暴露性格。曹利用就因为陪着皇帝钓鱼忘了规矩埋下杀身祸根。
“彭内翰乘往在三馆,时尝与钓鱼宴。故事,天子未得鱼,侍臣虽先得鱼,不敢举竿。是时上已得鱼,左右以红丝网承之,侍坐者毕贺。已而,乘同列有得鱼者,欲举之,左右止之,曰:“侍中未得鱼,学士未可举也。”
侍中者,曹郓公利用也。乘固已怪之。顷之,宰辅有得鱼者,左右以白网承之;及利用得鱼,复用红网,利用亦不止之。乘出,谓人曰: 曹公权位如此,不以逼近自嫌,而安于僭礼,难以久矣。 无几而败。”
《涑水记闻.卷三》
这个事是司马光听彭乘说的。彭乘能准确预言位高权重的曹利用要倒霉,就是因为他熟知官场游戏规则,懂得封建礼制的厉害。不久曹利用果然受侄儿糗事牵连,一贬再贬,终于忍受不住屈辱,恼怒自尽于被贬路上。
钓鱼本来是尽兴的事儿,玩儿的就是得鱼时的刺激。钓过鱼的都知道及时扬竿对于渔获的重要和精神的愉悦与振奋。
鱼咬钩了,你明明钓着了,还不敢扬竿,还得左看看皇帝 右瞧瞧比你级别高的官员是否已经钓上来了鱼,然后才能决定是否扬竿,否则你就得擎着竿在那闷着。这鱼还有个钓?这钓的是啥心情?
被钩住的鱼儿,能老老实实地总在钩上挂着,等着你扬竿捕获啊?
但是陪皇帝钓鱼,官样场面就有这些礼教规矩潜规则。
不懂得陪皇帝钓鱼也是政治。忘记了所有陪皇帝的活动,都要有人记录在案的。
别自以为那些给你用红色网兜承装渔获的“左右”是奉承你。难道用红网承装鱼的“左右”就不是故意设套圈陷害你?兴头上忘乎所以的习性,早已埋下了杀身祸根。
王安石的文学修养 治国理财能力 人品都是一流的。王安石作为伟人是无以伦比的。但作为政治人物,尤其是宰相,就不那么圆滑 ,处事过于专横,不能宰相肚子能撑船,更容不得不同意见, 这是他最招人膈应的地方,
做事过于专一执拗 是优点,但与人相处就往往被误解。
王安石虽然庆历二年(1042年)就中了进士,但十九年后的嘉祐六年(1061)41岁了,才取得参加皇帝赏花钓鱼宴的资格,这是他任工部侍郎 知制诰 纠察京师邢狱期间。
他不知道案几金盘子里放的是鱼饵.见到一粒粒精巧别致的小颗粒,大概以为是小点心。人家都钓鱼赏花忙得不可开交,他没这个雅兴,就像咱们闲来无事消遣寂寞吃点儿瓜籽点心什么的,坐那儿,随手拿起身边金盘子里的鱼饵就放嘴里了。
皇家钓饵当然都精心配制成鱼儿喜欢吃的美味儿,但鱼儿喜欢的味儿道并不一定人们喜欢。钓鱼人都知道,淡水鱼的诱饵千奇百怪,有甜的,有酸的,有香的,有臭的,有用腐败的动物尸体混合面粉调制的,甚至钓鲤鱼鲫鱼的诱饵在粪便池中浸泡过-无论哪种,没有一种是对人口味儿的。
宋仁宗挑王安石的毛病就是“誤食釣餌,一粒則止矣;食之盡,不情也。”宋仁宗认为王安石这样做,不符合人之常情。
通常,头一次出席皇帝赏花钓鱼宴,没见过世面,不知道皇家器物如此精致,连鱼饵都“以金楪盛”,误食了鱼饵有情可原。类似的笑话不可能是王安石头一回出,说不定别的官员也早就出过同样的洋相。
这就像改革开放之初, 有北方人去广州深圳,宴会上喝了招待最先端上来的那壶洗碗水;有人头一次吃西餐不知道如何用刀叉一样。没见识过,出点儿洋相不丢人,看看别人咋做的就学会了,不再重复错误就是了。
让宋仁宗感觉反常的是:
王安石吃了一粒鱼饵,已然感知了误食,还是硬着头皮,强撑着,把一盘子鱼饵都吃光了!着实有悖于人的正常行为。 这肯定是在演戏!
是在做给别人看---我不是不懂,我不是没见过世面,我绝不是误食!我就是好这一口儿!说明王安石这个人固执己见,死不认错,心怀叵测。所以仁宗的结论是“王安石詐人也!”
早在十九年前,因为一句“孺子其朋”,宋仁宗就把主考官选定的殿试头名王安石给挪至了第四名。
“‘孺子其朋’之言,(上)不怿,日:‘此语忌,不可魁天下。’一即王荆公。第二即王珪,以故事,有官人不为状元;令取第三人,即殿中丞韩绛;遂取第四进呈,上欣然曰:‘若杨寘可矣。’复以第一人为第四人。”(王铚《默记》)
庆历二年(1042年)殿试,主考官拟定的名次是:王安石,王珪,韩绛,杨寘。报呈皇帝,宋仁宗看王安石卷有句”孺子其朋“很不高兴,让调换。但第二第三名王珪 韩绛是在职官员,宋朝科举制度规定,“官身不得为状元”。于是排名第四的杨寘就捡个状元,王安石则变成了第四。
“孺子其朋”典出《尚书·周书·洛诰》“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系周公教导侄子周成王:“孩子啊,交往大臣要像朋友那样融洽”。宋仁宗对教训孩子的口气不满。
宋仁宗不了解王安石的性格。王安石做事专一,往往行不由衷。
熙宁年间掌权后,许多人都想巴结王安石,但苦于不知道王安石嗜好,投机无门。终于有个官看出了门道儿 ,那天他兴冲冲地给王夫人送去了许多鹿肉,说宰相喜欢吃鹿肉丝,请夫人一定笑纳。
王夫人奇怪地问;我家官人喜欢吃鹿肉我怎么不知道?你从哪儿知道的?送礼人说,我前天有幸与宰相共进午餐,亲眼看到宰相吃光了一盘鹿肉丝。夫人大笑:“原来如此” 。来人一头雾水。夫人问,那盘鹿肉丝摆在什么位置?来人说,就摆在宰相面前。夫人说,下次把鹿肉丝摆得离他远一点,看他还吃不吃? 再试,王安石只吃离他近的菜,昨日曾吃光盘的鹿肉丝,竟然没动一筷。
(见林语堂《苏东坡传.第七章.王安石变法》)
这次赏花钓鱼宴后,宋仁宗就把王安石列入“黑名单”,无论王安石如何上书,提出任何利国利民建议,都一概不理不睬。甚至担忧王安石“利口覆邦、祸害国家”,宋仁宗驾崩前,还告诫太子赵曙,不可重用王安石。
此事《西軒客談》也有记载。
皇帝的赏花钓鱼宴不是那么好吃的。更不是简单的钓鱼赏花。它钓的是规矩,钓的是政治,钓的是权威,维系的是上下有别,尊卑有序的封建秩序。赏花钓鱼宴,就是皇帝精心设计的“钓鱼”活动。钓鱼的是皇帝,被引诱上钩的是大臣,最后是“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矣”。都中了皇帝的招儿,都在皇帝弓箭射程之内。看来啥玩儿意儿,只要跟皇帝沾着边儿,就带政治色彩. 就得小心谨慎, 钓鱼虽是休闲娱乐也不例外.
亲政三十年,两府大臣换了四十余人,都是屡进屡退,即使贤者在位,因不能安于其位,也无法施其才能,做出成绩。朝令夕改,一反一复,使“吏无适守,民无适从”,什么事也办不成。
蔡襄也说他“宽仁少断’’。在庆历改革之初,蔡襄等人就曾提醒赵祯“任谏非难,听谏为难,听谏非难,用谏为难……愿陛下察之,毋使有好谏之名而无其实”。
《宋史·卷二百八十四·列传第四十三》:庠初名郊,李淑恐其先己,以奇中之,言曰:"宋,受命之号;郊,交也。合姓名言之为不祥。"帝弗为意,他日以谕之,因改名庠。
庠初名郊,李淑恐其先己,以奇中之,言曰:"宋,受命之号;郊,交也。合姓名言之为不祥。"帝弗为意,他日以谕之,因改名庠。
-《宋史·卷二百八十四·列传第四十三》
宋郊天圣二年(1024年)举进士第一后,次年,擢大理评事 同判襄州。明道二年(1033年),因废郭皇后事,与群官伏阁争不可得,坐罚金。景祐元年(1034年),同知礼部贡举。擢知制诰,兼史馆修撰,知审刑院。改权判吏部流内铨,迁尚书刑部员外郎。宝元元年(1038年),诏为翰林学士,李淑以其姓名进谗言,故改名庠。
读《宋史》有人认为 宋郊 宋庠是不同的两位。其实,宋庠就是宋郊-本来叫宋郊,字伯庠。但是,同为翰林学士的李淑嫉妒宋郊,就中伤他,拿他的姓名说事儿,打小报告,奏本:
“大宋,乃朝廷接受天命的称号;他宋郊的 “郊”字有荒僻寒凉之意,尤其这个谐音交-就是大宋交代了!把大宋王朝给弄交代了这怎么能行啊?!宋郊这个名不吉利-妨害大宋社稷江山! ”
宋仁宗在大庭广众不以为然,没当回事儿。可是,过些日子,心里还是犯嘀咕,就又跟宋郊提起了这个事儿,看他咋整。宋郊这还不明白吗?于是,马上就改名宋庠,更字公序。宋庠宋庠,大宋吉祥啊。
这个事儿,《西清诗话》是这么说的:
“宋元宪为内相,望临一时,且大用矣;同列有赞其姓宋名郊,非便。公奉诏,更名庠,意殊怏怏。会用新名移书与叶清臣,仍呼同年。叶戏答云:‘清臣是宋郊第六中选,遍阅《小录》,无宋庠,不知何许人。’公因寄一绝白解云:‘纸尾勤勤问姓名,禁林依旧玷华缨,莫惊书录题臣向,即是当时刘更生。’”
朱熹说 “仁宗有意于为治,不肯安于小成,要做极治之事。只是资质慈仁,却不甚通晓用人,骤进骤退,终不曾做得一事。然百姓戴之如父母。契丹初陵中国,后来却服仁宗之德,也是慈仁之效。缘它至诚恻怛,故能动人如此。” (《朱子语类》.卷127.本朝 一)
史称其在位期间 经济繁荣,科技文化发达。《宋史》“《传》曰:‘为人君,止于仁。’帝诚无愧焉。”受这样评价的皇帝,历史上真的不多。
据宋人邵博说“仁皇帝内宴十门,分各进馔,有新蟹一品二十八枚。帝曰:吾尚未尝。枚直几钱?左右对:直一千。帝不悦,曰:数戒汝辈无侈靡,一下箸为钱二十八千,吾不忍也,置不食。”
你这顿节俭了,可是“皇帝内宴十门,分各进馔”,铺张浪费的政策你为什么不改?
类似的事儿多了。